钟书逃走了,对于悲痛和酸楚,著名女作家、钱钟书夫人杨绛去世文学翻译家和外国文学研究家、“我们仨”终成绝响钱锺书夫人杨绛在北京协和医院病逝,这对夫妻,
钱钟书夫人杨绛去世
凌晨,著名女作家、文学翻译家和外国文学研究家、钱锺书夫人杨绛在北京协和医院病逝,享年。
我无名无位活到老,活得很自在
,杨绛。而钱钟书去世已经有时间了。这对夫妻,一同走过了大半辈子,终究抵不过病痛的侵蚀,钱钟书先走了。
钟书逃走了,我也想逃走,但是逃到哪里去呢?我压根儿不能逃,得留在人世间,打扫现场,尽我应尽的责任。女儿钱瑷和丈夫钱钟书相继去世后,钱钟鲁和妻子陈霞清去见大嫂杨绛,她竟然一滴眼泪都没有。对于悲痛和酸楚,她从不多著一字;潺潺缓缓地道来,举重若轻。
不久之后,杨绛开始写《我们仨》:我们仨失散了我一个人思念我们仨。详尽地记录着他们仨相处的时光。
与外界不多接触的她,早就借翻译兰德的诗,写下了无声的心语:我和谁都不争,和谁争我都不屑;我爱大自然,其次就是艺术;我双手烤着生命之火取暖;火萎了,我也准备走了。
杨绛每年都要躲生日,她一再告诉出版社等机构不要去她家看望,也不要祝寿。杨绛说:我无名无位活到老,活得很自在。
杨绛那年写下散文集《走在人生边上》:我今年一百岁,已经走到了人生的边缘,我无法确知自己还能往前走多远,寿命是不由自主的,但我很清楚我快回家了。我得洗净这一百年沾染的污秽回家。我没有登泰山而小天下之感,只在自己的小天地里过平静的生活。细想至此,我心静如水。我该平和地迎接每一天,准备回家。
在这物欲横流的人世间,人生一世实在是够苦。你存心做一个与世无争的老实人吧,人家就利用你欺侮你。你稍有才德品貌,人家就嫉妒你排挤你。你大度退让,人家就侵犯你损害你。你要不与人争,就得与世无求,同时还要维持实力准备斗争。你要和别人和平共处,就先得和他们周旋,还得准备随时吃亏。
三里河南沙沟寓所,钱钟书和杨绛的家很容易辨识。几百户人家里,没有封闭阳台也没有进行装修的,如今只有他们一家。
杨绛说:为了坐在屋里能够看到一片蓝天。
这里离钓鱼台国宾馆极近,小区门口有人站岗,里面清一色三层旧式小楼,楼距很宽,中间是静谧的乔木和草坪。
到此处新宅,这也是他们人生中的最后居所。来,这是一个略显寂寞的地方,因为主人罕有的孤独;但它也不断迎来送往,因为主人稀世的分量。
他们家不是一般的朴素啊!曾经有记者专门去他们住所采访过他们同小区的邻居,每个人都这样感叹。钱杨夫妇过着极其简朴的日子:素粉墙、水泥地,天花板上还有几个手印,据说,那是钱钟书在的时候,杨绛登着梯子换灯泡留下的。
客厅即书房,中间安放着一张大写字台,钱钟书过去坐这里,他走后杨绛继续在此伏案,坚韧地写出《我们仨》、《走在人生边上》等近作,笔耕不辍。
家里一切都保持钱钟书在世时的旧样。西墙边放着两张沙发,专为接待客人;东、北两排靠墙书柜,实际仅一个书架,且多是工具书;南面一溜明亮的玻璃窗,映出主人的剔透。
人家口蜜腹剑,你却是口剑腹蜜
钱钟书和杨绛同是无锡同乡,相识,结婚,恩爱年。学者夏志清说:整个纪,中国文学界再没有一对像他俩这样才华高而作品精、晚年同享盛名的幸福夫妻了。
杨绛和钱钟书更像是一对天作之合。杨绛撰写《我们仨》,回忆与钱钟书的美好时光。从相识到去英国留学再到钱去世,杨绛大小巨细记载着那些走过的日子。
杨绛回忆:钟书也爱玩,不是游山玩水,而是文字游戏。满嘴胡说打趣,还随口胡诌歪诗。他曾有一首赠向达的打油长诗。头两句形容向达外貌死的路(still),内心生的门(sentimental)--全诗都是胡说八道,他俩都笑得捧腹。向达说钟书:人家口蜜腹剑,你却是口剑腹蜜。
能和钱钟书对等玩的人不多,不相投的就会嫌钱钟书刻薄了。我们和不相投的人保持距离,又好像是骄傲了。我们年轻不谙世故,但是最谙世故、最会做人的同样也遭非议。钟书和我就以此自解。
人谓我狂,不知我之实狷
钱钟书小时候最喜欢玩一种游戏,原来只是一人盘腿坐在帐子里,放下帐门,披着一条被单,就是石屋里的和尚。
杨绛说,她不懂那有什么好玩,但他说好玩得很;晚上伯父伯母叫他早睡,他不肯,就玩石屋里的和尚,玩得很乐。所谓玩,不过是一个人盘腿坐着自言自语。
这件小时候干的营生,钱钟书乐此不疲玩了一辈子:在自己的石屋里,不受干扰地读书、笔记、沉思,于他,便是极乐。
钱钟书经历了中国最为动荡的时代,而世间诸般变化,他均豁然以对,更是练就了天子呼来不上船的胆魄。
黄永玉在《北向之痛》中回忆,四人帮横行时,某天通知学部要钱钟书去参加国宴,是江青同志点名要你去的!钱钟书一再拒绝:我很忙,我不去!通报者只得讨饶:那么,我可不可以说你身体不好,起不来?钱立马回应:不!不!不!我身体很好,你看,身体很好!哈!我很忙!我不去,哈!
钱钟书自辩:人谓我狂,不知我之实狷。
,社科院人事上略有变动。文学所换了所长,钱钟书被聘为文学所顾问,他力辞得免。那天晚上,他特别高兴说:无官一身轻,顾问虽小,也是个官。
第二天早上,社科院召他去开会,有车来接。他没头没脑地去了,没料到乔木忽发奇想,要夏鼐、钱钟书做社科院副院长,说是社科院学术气氛不够浓,要他们为社科院增添些儿学术气氛。乔木同志先已和夏鼐同志谈妥,对钱钟书却是突然袭击。他说:你们两位看我老同学面上
夏鼐同志已应允,钱钟书着急说,他没有时间。乔木同志说:一不要你坐班,二不要你画圈,三不要你开会。
钱说:我昨晚刚辞了文学所的顾问,人家会笑我辞小就大。乔木同志说:我担保给你辟谣。钱没什么说的,只好看老同学面上不再推辞。回家苦着脸对杨绛诉说,我也只好笑他这番捉将官里去也。
钟书对出国访问之类,一概推辞了。社科院曾有两次国际性的会议,一次是和美国学术代表团交流学术的会,一次是纪念鲁迅的会。这两个大会,他做了主持人。杨绛说:我发现钟书办事很能干。他召开半小时的小会,就解决不少问题。他主持两个大会,说话得体,也说得漂亮。
一年之后,他就向乔木同志提出辞职,说是尸位素餐,于心不安。乔木同志对杨绛点着钱钟书说:不著一字,尽得风流。辞职未获批准。
钱钟书也只挂个空名,照旧领研究员的工资。他没有办公室,不用秘书,有车也不坐,除非到医院看病。
他在社科院的同事徐公持记述,他在会上不大发言,大部分情况下只是听别人说话,有时他听着听着会低头微笑,笑什么当然只有他自己知道了。
那只是钱钟书默然而存,以求治学的隐身大法。
钱钟书这一生,渊博的知识、深刻的讽喻,是他学术研治和文艺创作的一贯风范;而在这些令人叹服的著述背后,是一张隐隐含笑、耐人寻味的面孔。如同所写:人生据说是一部大书。假使人生真是这样,那么,我们一大半作者只能算是书评家,具有书评家的本领,无须看得几页书,议论早已发了一大堆,书评一篇写完交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