背一个行囊,晨雾依稀,我顿觉繁华落尽,遇见另一个自己不免会厌倦于一尘不变的人与景,遇上未知的人,拾级而上,
在同一座城待久了,不免会厌倦于一尘不变的人与景,畏于碌碌如机器般的自己,嗤鼻于按部就班的生活。于是,我无数次臆想:踩一双跑鞋,背一个行囊,带一副书画,坐着一辆锈迹斑斑的火车,只身一人晃晃悠悠地前往未知的远方。与天边的行云流水约会,和感人至深的故事邂逅,遇上未知的人,轻嗅未闻的花。
于是今年,我抛下无趣与乏味,去江户寻找那个不曾迷失的自己。
晨雾依稀,踏着绵软悠长的钟声,我独自一人前往浅草寺。远远地便望见风神、雷神二将,那巨大的红灯笼上黑底白边的“雷门”二字,赫然醒目。拾级而上,踏过朱堂正门,似乎一下子远离了聒噪的人群和喧嚣的尘世。徘徊于廊檐下,看一个个祈福者气定神闲地静走于回廊间,我顿觉繁华落尽,梦了无痕。
眼前堆积的重重迷雾,仿佛就在踏进朱门的那一刻散开了,那双迷钝的眼眸,倏地闪射出了光辉:
我看见早晨浅浅的阳光里,一个穿着色彩明丽和服的老婆婆走进朱门,插上一炷香弓身下拜的身影,柔软如稻草。
我看见阳光如骅骝,逡巡独步,花旋转而下,将青石路铺满斑驳。叶空,花满,荒原缓缓兮为之一亮,只怅恨她绝色虚掷天地。
我看见穿着可爱校服的孩童,成群结队地穿梭于天南海北的游人间,那一张张稚气的脸上,笑容犹如春水一般清明澄澈。
我看见一只花色的折耳猫躺卧于歪斜的竹篱旁,上面伸出的一簇牵牛花开出一片繁荫,花猫百无聊赖地的扑腾着前爪。
我看见停在凤凰树枝上的云雀,压低了千朵万朵凤凰花,浅吟低唱。我忽然间看见了“天空之树”,它不声不响地镶嵌在木格窗户。
我看见她一袭长裙的身影,眯眼轻嗅每一朵花的浓艳,颔首抚摸每一株草的清香,转身撩起每一片青云的旖旎。尔后,她提眸仰望,拥抱每一棵大树的蓊郁。
我看见了她的悄然出现,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。她轻抚水波的柔软,接受着天地的眷顾,她细听绿叶的灵动,承载着大自然的魅影。
独倚危楼,风细细,黯黯生天际,我只好闭眼冥思:安逸的生活我弃之敝履,平凡的经历我食之无味,唯有以苦行僧的方式叩首,虔诚朝拜。求佛,佛无语,问道,道无声。
走出城市,回归自然,才突然发现另一个自己在何处。而这个我,妙趣横生:她的心不再受到思维的约束,似乎能穿越无数平原与高地,到达多摩,欣赏秋叶红枫;她的眼不再受到行为的禁锢,跟自然万物约会时间长了,行云流水间,一切尽在眼底。她亲近每一声鸟儿的啼鸣,爱怜每一片飞旋的花瓣。看着她翩跹于一草一木、一泉一石中的怡然笑意,我突然领悟到:原来这世间的风景于我心如此明白。
走出城市,找到那个会因美景而感动,因感动而富有灵气的自己吧!或许在某个寂寥无人的院落,她正留意庭前花开花落;或许在某个山穷水尽之所在,她正闲看天上云卷云舒;亦或许,在某个水榭蓼汀的夜晚,她正暗思:与谁同坐,明白清风我。
我手拈一片绿叶,等待与她的下一次邂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