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他看来,以前的同甘共苦渐渐随身体的恶化以及对生的渴望转化为“既生瑜何生亮”的怨恨。一直和平友爱的两人第一次争夺,“还不如没有。博弈看人们如何自相残杀,哥哥哽咽
他静静的躺在床上,耳旁清晰的传来哥哥愉快的呼吸声。对,在他看来,哥哥的每一个细节无不透露着一个成功者,一个生者的喜悦。
母亲带来的能有心脏与他们匹配的狂喜变成了现在谁能得到的僵尸。“还不如没有。”他愤愤的想。可如今,他和哥哥也许谁也没有时间等待下一个心脏的到来。心脏只有一个,活着的人,也便只有一个。以前的同甘共苦渐渐随身体的恶化以及对生的渴望转化为“既生瑜何生亮”的怨恨。在生死面前,人类的感情变得这么脆弱不堪,仿佛是一场恶作剧,看人们如何自相残杀,争相人保命。
从小,哥哥对自己便百依百顺,从未争过。但如今,讽刺的是,一直和平友爱的两人第一次争夺,也是最后一次争夺,居然是生死。他下午明明听见,哥哥哽咽的向母亲哭诉。一向坚强的人哭泣才最能勾起同情。真是,好心计。这么多年的谦让,终于,是要收回了吗?可自己又怎么会退让呢?换了器官,自己就能不再被这屋子束缚。现在冬天已快过去了,雪也开始融化了,都嗅到了春天的味道呢。换了心脏后便是春天了吧。外面,一定很美吧。正如自己一度在屋里透过玻璃看到的一样,春暖花开,生机盎然。哥哥有没有想过也去看呢,他想,随后,便是一阵难过。“妈,我真的很想活下去……”耳边又回响起下午偶然听到的哭诉,一声声哽咽也像卡在了他的喉头。谁不想,活下去呢……
“这是一场生死博弈。”他想。哥哥自那天后,不知是否是错觉,他总觉得哥哥殷勤了好多。对父母对自己都展开了温柔攻势。仿佛是要留住什么,又像是要拿走什么,却只口不提心脏一事,可那天的话终究变成了一根他心上的刺,时时提醒着他现实的残忍。于是,他厌恶哥哥所做的一切,在他眼中,哥哥是要与自己一争生死了。
终于,在哥哥笑眯眯捧着一杯牛奶过来时,他恶狠狠地推开,吼道:“你不就是想活下去吗?”他以为哥哥会否认,过了很久,才听见一声轻轻的,风一吹即散的“是……”无力中包含着无奈,又似乎还有……像捂在伤口的棉花,层层包裹却仍然疼的厉害。哥哥转身的时候,动作滞重的像不再灵活的机器人,一抬脚的动作拉长了整个世纪。他无力的瘫在床上,捂着脸,声声呜咽横冲直撞的从指缝逃出,悲伤了整个房间。这几天的明争暗夺,已让他心烦意乱。而手术时间也渐渐逼近。他们也撑不下去了,听说最多还有几个月的光景。他闭上眼,总觉得,哥哥有些话要讲。什么话?他已疲惫的不容去想。
终于,手术移植的时间到了,车子迎着曙光开进院子,朝阳的照射下,白色的救护车折射出圣洁又锋利的光芒。是,他耍了心机,他显露出了比哥哥更虚弱,更撑不下去。他有些得意的瞥了一眼屋内的哥哥,却发现那一双眼睛没有怨恨不甘,甚至,没有愤怒!仿佛,一切尽在常理,他挣扎了一下,却还是被抬上车,一路上无由的恐慌让他不敢再猜想。
打麻醉被推入手术室的时候,他终于一个激灵,混沌的脑子闪过了什么,却还是昏睡了这去。
后来,听说手术很成功和预料的一样没有丝毫排斥现象。听说哥哥曾来看过自己,只是脸却比他还苍白。也听见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说:“好好活下去……去看那遍软红十丈,苍山碧海,连哥哥的那份,也一并看了吧……他猛一睁眼,吓出一身冷汗。父母笑的欣喜,眸子里却掩抑了另一层的哀伤。他早知道:生死博弈,而有人,终究活不下去。
只是当最后一土掩上哥哥的坟前时,他才知道,当日匆匆离去,未曾听到的下一句。“妈,我真的很想活下去……可,我也想弟弟活下去……”他静静的伏在地上,额头紧贴着哥哥沉睡的土地,喃喃说:“哥,春天到了,春暖花开,生机盎然……”想起那日的质问,那是久久才吐出的一句“是……”顿觉一字千斤,压的他窒息。这是一场早有了结果的博弈,是一场无人与他相争的博弈,也是这世上,最令他悲伤的一场博弈——赢的人是自己,输的人也自己。